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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永强//瓜地与少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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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那年,生产队在村南种了20亩西瓜,西瓜熟了的时候学校正好放暑假。
那时我上初中,也就十一二岁,节假日已参加生产队劳动了,一天挣5分工(成年人每天10分工),是名副其实的半劳力。
当时的我,个子最多一米二,在同龄孩子里算矮的,可人还算机灵,很讨生产队长的喜欢,刚放假,队长就通知我去瓜地当会计,记记西瓜的销售账。那一刻,那高兴的劲儿就别提了,因为去瓜地不仅不出苦力,不用天天顶着烈日拉着架子车去平整土地,而且有瓜吃,实在是美差。那一夜,高兴的我,在梦中都笑醒了好几回。
 那个年代,农村没有副业,生产队每年只有种上几十亩西瓜卖点钱,以解决日常开支。可种西瓜是个技术活,当地人基本无法胜任,都是请山东瓜客来作务。我们生产队也是如此。
 记得谷雨前后,队上来了个外乡人,黑黝黝的皮肤,高高的身材,说着一口听不太懂的带着卷舌音的话,他就是生产队请来的山东瓜客。
 不几天,村南的地里,便搭起了一个A字形的简易草棚。从此,瓜客师傅每天都吃住在那里。整日用一只铲刀在地里拍拍打打,没多久,地便被他整的面目一新,满地垒起了许多大小一样的小土包(每个小土包有两块砖头垒起来那么大)。听说小土包里埋有西瓜籽,我和那些淘气的小伙伴,趁瓜客师傅不注意,总想偷偷扒开看个究竟,可眼尖的瓜客师傅总能及时发现,常以洪亮的吼声,吓得我们四散而逃。
那年雨水好,不久,地里便冒出了许多长着两瓣胖乎乎小叶子的绿苗苗。不知是对西瓜的馋涎,还是对外乡人的好奇,每隔几天,我总要遛到村南去看看。记得那时,瓜客师傅穿着一身白色粗布衣,头戴一顶破草帽,独自一人在地里整日忙活着,不是用土块压蔓,就是掐秧修整。随着他的辛勤劳作,瓜蔓一天天拉长,西瓜也一天天在长大,瓜终于熟了,我也来了。
瓜客师傅对我的到来,喜不自禁。几个月孤独劳作,使他对人格外热情。那些日子,他每天带着我,一边翻动西瓜(让西瓜每个面都能晒上阳光,熟得更好),一边给我讲着他老家的大葱,苹果和煎饼,说着他的家乡,讲着他的亲人,使我倍感亲切。
几天的相处,他已把我当做他的孩子,他的徒弟,无话不说。既手把手传授西瓜的栽培技术,又对着西瓜讲解成熟的标志。由于那时得到了师傅的真传,现在挑选西瓜,我绝对是一把好手,不仅能保证瓜熟,而且能做到瓤口沙,皮薄,味道好。
瓜地套种了一些梨瓜(有些地方称为甜瓜),比西瓜成熟略早一些,当年梨瓜几乎没有卖钱,由于梨瓜的品种好,既甜又皮薄,常引来不少飞鸟的青睐,裂了红口子的梨瓜,喜鹊乌鸦都啄了小洞。瓜客师傅说,鸟比人精,它们知道这些瓜是真正的好瓜,所以都啄上了记号。看到这样的瓜,他便摘下来,摆在地边,闲下来就用小刀剃去小鸟啄过地方,那便成了我们当天的食品。当然,瓜客师傅每天还要烙几张他拿手的涮锅油饼,供我们食用,那个脆酥的口感,现在还留在我的记忆里。
 瓜地离家虽说只有咫尺,可三十多天却没回过几次,在瓜地摸爬滚打的我,整天乐不思家。日后每每提起此事,妈妈总是说,那时你在瓜地晒成了“黑蛋”,吃成了“胖枣”。
在瓜地的日子,最有趣地应该是晚上看瓜了(晚上看护西瓜,防止人偷和动物损害)。每到天黑,生产队轮流看瓜的社员扛着铺盖就来了,四五个人分成几组,分别睡在瓜地的不同方位,一般都是席地躺在坟茔的旁边,因为那些地方地势平坦而且坚硬。
郊外的夜晚,月光下大地一片朦胧,寂静中只有鸟啼虫鸣,睡在大人身边,我不曾有一丝恐惧,反倒满心快乐。赤裸着全身钻在被窝里,目视天空,只见月光皎洁明亮,月亮上梧桐树和老人的影子是那么形似;再看着布满天空的星星,个个都一闪一闪眨着眼,好奇的我,总想数数天上到底有多少颗星星,可是数着数着,不是记错了数字,就是看乱了星星;唯能数得清地是北斗七星,只见它斜挂在天际,与众不同,十分明亮;再瞧银河系的群星,那真像戈壁滩的乱石,杂乱一片,根本分不清“你我他”;偶尔发现一颗流星飞过,我会惊呼,这时,躺在身边看瓜的社员,会小声制止“别出声,小心偷瓜贼知道我们睡觉的地方”。哈哈哈哈…,只顾观星赏月的我,竟忘了看瓜人的职责。
天亮后,瓜地常会冒出一些新地洞,洞边有少许新土,那是晚上新来的“客户”,洞周围便有一些西瓜被咬得坑坑凹凹。那洞我们叫黄鼠窝,每当这时,我们便提着水桶,拿着工具去灌黄鼠,满满一桶水灌入洞中,黄鼠会仓惶上窜,多数被我们活捉,个别狡猾的会从胯下溜走。

  白天,陆续有人来买瓜,那时的我,穿着粗布背心,用绳绳扎着短裤,光着脚丫,哼着样板戏,满地飞奔着为买瓜人挑选称心如意的西瓜,看着一个个好似张着笑脸的大西瓜,我不时地摸摸这个,敲敲那个……
  那时候,队上一些年轻人也常来搭伙吃瓜。我最喜欢看他们打赌,一个十多斤重的大西瓜,经常被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,滴水不洒,肚子虽然被胀地圆鼓鼓的,可胜利者的心却是美滋滋的,当然也有因滴了几点水,被判赌输的,既亏了肚皮又亏了钞票。每到这时,我就暗思,队长原来好聪明,不派成年人来瓜地,原来是怕他们吃的多噢。
 在瓜地的日子,整天与瓜打交道,不是忙着挑瓜,就是忙着给客人称瓜,切瓜,记帐。当然闲下来,吃瓜是不会少的,吃得再胀,转身一泡尿,肚子腾空了,就又吃上了,好像总没有个吃够的时候。
瓜地的日日夜夜,就那样在无忧无虑中渡过了。现在想起来,还会沉浸在那种幸福快乐之中。

壮美昭陵总编 编发

作者简介  
陈永强,大学文化,上校军衔,礼泉县昭陵镇南阳村人,1976年12月入伍,现已从原兰州军区联勤部机关退休,目前居住兰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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